你问我想要去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八十天环游美国》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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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想要去何方

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人在旅途，无论组团的旅游，还是个性化的旅行，“海滨度假”总是第一热门，总是旅行者们的首选。

所以，世界上知名的旅游胜地，半数以上都是海岛或坐落在大海之滨。“看海”成了游客们毋庸讳言的欲望，“海景”成了豪华酒店和高级餐厅张扬的旗帜。君不见，欧美国家的工薪族们一到假期就扎堆儿到地中海沿岸或佛罗里达的海边晒太阳，中国的游客每逢春节都把三亚的酒店房价炒到上万元一宿，各大邮轮公司总是赚得盆满钵满，这都是大海的魅力。

半月湾的海景

我们也同样不能免俗， 就像崔健的歌里唱的：“你问我想要去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于是我们的北美之旅就从美西“加州一号公路”自驾游开始了。

夕阳下的风笛

旅行发烧友们都知道，“加州一号公路”之所以举世闻名并被誉为“世界最美公路”，其最大的看点就是一路沿着加州的海岸线前行，左手一指是崇山峻岭，右手一指是太平洋的惊涛拍岸。好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好一派海雨天风的景象，好一种心旷神怡的情怀。

这一路从旧金山到洛杉矶，蜿蜒一千公里的海景自驾游，没有丝毫的审美疲劳，原因就在于：沿途移步换景，同样的西太平洋海景，却各段有各段的风情。

旧金山因海阔而湾深，遂有“湾区”之称，并进而引起中国的粤港澳等地争相效仿命名。此地码头林立、游轮穿梭、渔产丰饶，更有金门大桥飞虹在天，食能大快朵颐，游能大开眼界。文化地标众多，精神生活丰富多彩，真所谓“宜居之城”。

离开旧金山，走“加州一号公路”沿海岸线南行，不到一小时车程，就来到了绝美秘境——半月湾。和旧金山热闹的人气不同，这里有一份不食人间烟火的静谧。自海滩向上，绿草如茵，顶级高尔夫球场和豪奢的丽兹卡尔顿酒店坐落于此，才算是不辜负这份得天独厚的天赐美景。庭院里星罗棋布几处方形石槽，石槽中熊熊燃烧的篝火驱赶着冬天的寒气。夕阳西下时分，客人们围坐在周围一圈的沙发上，一边分享着暖意，一边倾听着日落海滩高岭上悠扬的风笛声。人们所谓的“度假”，不过就是想暂避俗世的烦恼，追求片刻“物我两忘”的内心宁静而已，半月湾就正好提供这个。

半月湾的海景、炉火

继续南行，就是“加州一号公路”上不可忽视的第一个重镇——蒙特雷。此地的海岸风景，除了赏心悦目，更有一种宜人的舒适感。沿岸一条长街，各种不同档次的酒店分列两边，按国内的划分就是一线海景和二线海景。这条长长的“罐头厂街”靠海一侧，自上而下点缀着蒙特雷湾的三大“明珠”——水族馆、罐头厂和老渔人码头，仿佛围棋盘上熠熠生辉的“中国流”三星。

作为全美最大、最著名的水族馆之一，蒙特雷湾水族馆的门票很贵，但慕名而来的游客依然排着大长队。女儿心向往之的最爱是大鲨鱼，这里壮观的“大鱼缸”果然没有令她失望。意外收获的美丽却是来自千姿百态、缤纷多彩、亮丽绚烂的水母。蒙特雷湾水族馆整体的布局、设计与海洋生物的品种之丰富，都是国内水族馆望尘莫及的，非常值得学习与借鉴。水族馆与太平洋的水域相连，其得天独厚的优势更在于离岸不远，居然不可思议地有一个超级深的海底峡谷，为水族馆提供了众多稀罕的海洋生物标本和绝好的科研、考察便利条件。这深海峡谷虽然在太平洋底，其神秘性与陌生感却让我不由得联想到八十年代风靡一时的进口“美剧”——《大西洋底来的人》。面对蒙特雷湾水族馆里形形色色的罕见海洋生物，总仿佛看到麦克·哈里斯也畅游其间。

蒙特雷湾水族馆

蒙特雷湾除了拥有品种丰富的海洋生物，还盛产各种生猛海鲜，其中最大量的就是沙丁鱼。所以岸边一路蜿蜒下来布满了许多家大大小小的沙丁鱼罐头厂。倏然想到，小时候学校组织去香山春游，除了带面包之外，如果能带一罐国产的沙丁鱼罐头，那美味便是极大的奢侈了。蒙特雷湾水族馆的前身就是一家巨大沙丁鱼罐头厂，现在馆中还陈列着一些当年的生产设备以示纪念。其他很多规模没有那么大的罐头厂现在也早已不从事低端制造业的罐头生产了，而是纷纷改造成了极富情调的海鲜食肆和现代风格的画廊、艺术区。美食伴美“色”，成了蒙特雷湾另一“靓点”。说起来，美国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之一约翰·斯坦贝克有一部著名的小说《罐头厂街》，其故事的发生地就在这里。

长街的下端，是复古风格的“老渔人码头”。说起“渔人码头”，人们是第一反应就是联想到旧金山位于39号码头旁边的那个著名景点。殊不知，加州的第一个“渔人码头”却是蒙特雷的这一个，所以人称“老渔人码头”。发展到今天，蒙特雷虽然也是惊艳的旅游目的地，城市规模和游客数量还是远远不能与旧金山相提并论。然而这就相当于给旧金山的“渔人码头”来了一番自然的限流，没有太多喧嚣和过分热闹的“老渔人码头”似乎更惬意、更怡人。徜徉其间，任海风轻拂，顿生范仲淹所说“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的感觉。

驶出蒙特雷不久，便是名满天下的“17英里”。其名声之大，以至于中国的著名房地产商都拿“17英里”来命名自己的楼盘。可惜的是，只有驾长车踏破17英里，才知道那不过是一种自吹自擂式的“攀附”。“17英里”之美，在于每一所建筑都独具一格，而且屋在景中，人居与美景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兼有占地广大的气势。除了名字可以随便套用，这些都是中国房地产商所开发的产品难以企及的。与中国人习以为常的在楼盘、小区内造景不同，这里的建筑物都是在天然美景间点缀着凝聚设计师心血的个性美庐。

绿茵和古木

而“17英里”得天独厚的天然美景，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无敌海景。欣赏“17英里”海景的要诀在于：观，换，弯，慢。观，是走马观花，最简单的入门级欣赏方式；换，是移步换景，学会欣赏不同景观的多元风格；弯，是趣味横生，不给你一览无余的“全裸”，而是把每一段风情藏在每一个视觉盲区的弯道背后，就像一件件褪去美景的“衣服”；慢，是心境态度，穿行在这样的碧海白浪、嶙峋怪石、沧桑枯枝之间，任何赶路的心态都无异于焚琴煮鹤，只有慢慢地赏玩，才能最大限度地体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17英里白浪和“一石二鸟”

从蒙特雷方向的入口缴费站驶入，走完17英里，就来到了卡梅尔出口。依然是海滨小镇，依然有卡梅尔海滩，不过卡梅尔小镇在商业气氛上极其克制与低调。虽然也有美味的餐厅和琳琅满目的工艺品商店，却不见霓虹斑斓、旌幌张扬。大约是因为此地以世界各地的艺术家聚居而闻名，包括中国人家喻户晓的泰斗级艺术大师张大千，都曾经在这里“挥霍”过生命中一段美好的时光。这些艺术家们更醉心于创作，对于艺术创作的商业性固然敏感，却不屑于在生活方式上过度商业化。这也使卡梅尔小镇有了区别于蒙特雷等“加州一号公路”沿线诸多经典景点的特殊风格。

接下来的行程，就是“加州一号公路”上最广为旅行者们津津乐道的大苏尔景区和一个接一个风景各异的海滩。沿途左侧或路险沟深、拱桥壮美，或山势奇美、山花烂漫。右侧则一律是白浪滔天，兼有各种形态各异的“飞来峰”依次点缀在长达两百公里的海岸线上，驾车驶过，颇有“视觉冲浪”的快感。而在各种不同标签的海滩中，又尤以“象豹海滩”人气最旺。停车场上车满为患，各种角度的长枪短炮 和各种型号的手机争相对准这些挤满海滩的慵懒萌物，活脱一副大型摄影比赛现场。

这一程“视觉冲浪”结束后，为了方便次日就近游览“赫斯特城堡”，就选择夜宿于城堡所在山下的卡瓦利尔海滨度假酒店。当晚酒后行走于岸边，体会到另外一种“海天一色”，却不是“海天一色”的蔚蓝，而是“海天一色”的漆黑，黑到模糊了海与天的界限。唯有一弯正月初二细细的上弦月和闪亮的金星悬于天际，被“黑幕”衬托得格外刺眼。习惯了大城市里的光污染，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晰地看星星和月亮了，对于从小喜欢天文学的人来说，真是一种既奇妙又难得的享受。也正是在这“漆黑”的一天，传来了另外一条黑色的消息：NBA的传奇球星科比因乘坐的直升飞机失事而身亡。正是武汉疫情如火如荼之际，网上很多球迷却把关注的焦点转向了巨星的陨落。

此后的“加州一号公路”，大海虽然还是主题，但有些路段已经转入山间或平原。特别值得记住的地方有两个，一是帆影重重的莫罗贝，另一个是悠游惬意的桑塔芭芭拉。

莫罗贝，按意译就是“莫罗湾”。此处除了宁静恬淡的港湾风情和渔港美食，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港口的点点白帆。一般来说，，帆船多的地方，大多是风景优美之地，兼富庶之地。莫罗湾是否富庶我不知道，但风景优美绝对是一目了然的。

莫罗湾的美食和“飞来峰”

桑塔芭芭拉的海滩很长，沿岸路边的高档度假酒店鳞次栉比，非常适合长时间、慢节奏的休闲。栈桥入海深处的无敌海景餐厅，供应非常新鲜的海鲜，街头形形色色的小店亦充满了生活气息。只是这个小城市到处可见其英文缩写“SB”,在中国旅行者看来略显不雅，容易动不动就笑出声来。

至此，“加州一号公路”自驾游精华已尽。接下来一路直抵终点——桑塔莫妮卡。这里是洛杉矶最热闹的海滩，也是很经典的地标。有关这里的感受，会放在以后的篇章里另说。

这里要说的是：从旧金山到洛杉矶一路南下，“加州一号公路”的海洋主题不仅仅是一千公里长的美丽画卷，更引发出种种关于人与大海的遐思。

大苏尔的地标

人类为什么如此迷恋海洋？

善泳者亲水，不会游泳的人也喜欢“泡海澡”。帆板、冲浪等花样繁多的各种水上运动总是吸引了众多的“弄潮儿”。上流社会的精英一旦富裕到一定程度，总是要圆一场“帆船梦”或“游艇梦”。中产阶级则用自己对海洋的热爱与向往养肥了各大邮轮公司。

凡此种种，现象背后必有道理。

从艺术的角度看，海洋的浩渺和壮丽带给人类的美感是独特的，也是无可替代的。

从哲学的角度论，海洋的挑战性、开拓性、丰富性与包容性带给人类的启迪古往今来一直是人类重要的精神支柱。

从生物学进化论的角度说，海洋更是充满了神秘感。我们人类是不是从海洋生物进化而来？这一直是一个流传甚广的假说。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人类对海洋的热爱与向往，就是一种“乡愁”，就是一种对故乡的思念，就是一种返乡的渴望。作为因疫情被民航总局闭关锁国政策困在海外已逾三个月的“流浪者”，此刻格外理解这种返乡的渴望。

如果说，现实生活中像我这样滞留海外的游子，返乡的渴望是有意识的，那么作为亿万年级别时间刻度上从海洋生物进化而来的人类，对大海的返乡渴望恐怕已经是无意识的，或者是作为潜意识烙印在基因深处了。就像《大西洋底来的人》中的麦克·哈里斯一样，人间再美好，哪怕有爱情相诱惑，还是改不了那份“身在曹营心在汉”式的对海洋的渴望。

17英里海滩的海鸥

有一首家喻户晓的老歌唱到：“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海洋对于人类，或许就是一个“摇篮”。而美国，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得他们对这个“摇篮”的依赖情结更远胜于“黄色文明”的中国。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我尽览了美国东西海岸乃至南部海岸更多种多样不同的海洋风情，更进一步感受到了美国人那颗躁动的“海洋之心”。

三个月后的今天，加州的“封城禁令”还没有取消，但在洛杉矶人民的强烈呼声下，距市中心甚远的纽波特海滩和文图拉海滩被迫提前开放了，顿时人潮涌动。一个热爱自由的国度，那颗躁动的“海洋之心”已经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

在大海的方向上，我们都是追梦人。

作者简介：

余韶文，生于1966年，毕业于1989年，好舞文弄墨、爱诗酒狂欢，慕古人放浪形骸，喜游乐自由不羁。三十年媒体生涯，曾历任《北京青年报》文艺部主任、《北京青年周刊主编》，京城知名媒体人、影评人、文化评论家。现为阳光媒体集团高级副总裁。